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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石壕悲吟与血肉蛹动(第5页)

裂纹的沟壑中,那原本如同凝固熔岩的、黯淡的金红色纹路,此刻竟像是被下方沸腾的金光重新点燃!它们在蠕动!不是错觉!细微的、如同无数极细小的金色蛆虫在灰烬下钻行!那金色的丝线,竟是从我手臂的裂纹里蔓延出来的!它们与周围弥漫的诗魂石金光呼应着,脉动着!一种诡异的、仿佛不属于我身体的、冰冷而强韧的生命脉动感,正沿着那些裂纹,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臂、向肩膀……甚至向躯干侵蚀!

沉重感依旧,但那沉重的内核里,多了一种东西——脉动!冰冷、强韧、带着古老蛮荒气息的脉动!像是什么被封印的东西,正被这战场、这金光、这无尽的杀戮和悲怆……一点点唤醒!

这感觉让我毛骨悚然!

“室中……更无人……惟有……乳下孙……”

杜甫的吟诵还在继续,带着泣血的颤抖,每一个字都像在燃烧他最后的生命烛芯。

金光依旧在流淌,缓慢地修复着伤员的创口。老卒断臂的创面已经收拢了三分之一,粉红的肉芽艰难地覆盖着巨大的残缺。年轻士兵腹部巨大的伤口边缘,坏死的组织已被清理干净,新鲜的肉芽交织成网,努力地想要合拢那恐怖的豁口。钉矛汉子腿上的伤口也在收缩,矛杆几乎被新生的肉膜包裹了一半。

但箭雨更急了!叛军彻底疯狂了!他们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,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暴戾的毁灭欲!摧毁这“妖法”!摧毁这异端!他们不再畏缩,顶着投掷物的杀伤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来!刀光剑影,彻底淹没了这片金光笼罩的狭小区域!

我如同怒海狂涛中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。

左手抓起最后半截带着锋利断口的矛杆,身体在间不容发的空隙里闪避着劈来的刀锋,矛杆如同毒蛇的獠牙,每一次戳刺都精准地贯入敌人铠甲的缝隙、咽喉、眼窝!每一次格挡,腐朽的矛杆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震得我虎口崩裂,左臂酸麻。

噗!

一柄横刀终于突破了防线,狠狠斩在我的左臂外侧!皮甲撕裂,鲜血飙射!剧痛让我眼前一黑,动作瞬间变形!

另一个叛军看准机会,手中长矛如同毒龙出海,直刺我怀中的杜甫!那矛尖的寒芒,在金光下刺眼夺目!

躲不开!也挡不住了!

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!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
嗡!

一股更强的、带着尖锐怒意的金光猛地从我怀中炸开!诗魂石的光芒瞬间变得炽烈!那柄刺到杜甫胸前的长矛,矛尖在触及金光的刹那,竟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,发出“嗤啦”一声轻响,迅速变得赤红、软化、扭曲变形!

持矛的叛军如遭雷击,惨叫一声,握矛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,皮焦肉烂,长矛脱手坠地!

是杜甫!他念到了诗中最悲愤之处!

“……老妪力虽衰……请从吏夜归!急应河阳役……犹得……备晨炊!”

他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,嘶吼出这控诉人间至悲的结尾!声音在金光的激荡下,如同洪钟大吕,带着撕裂苍穹的悲怆,狠狠撞进每一个人的耳膜!

金光随之攀升至顶点!璀璨!悲壮!如同在这血海尸山上点燃了最后的文明火炬!

噗通!

吟诵声戛然而止。

杜甫的头猛地垂落,再次重重砸在我的肩上。滚烫的额头紧贴着我的颈侧。那盏用生命燃烧的烛火,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灯油,熄灭了。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,证明着一线生机尚存。

他念完了。

那璀璨到极致、悲壮到极致的金色光潮,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、暗淡,最终缩回诗魂石之内,只留下淡淡的、温暖的金色余晖,如同薄纱般依旧笼罩着他和我,以及周围那方寸之地。那神奇的、蠕动蛹动般的愈合过程也停了下来,仿佛按下了暂停键。

战场的声音,箭矢的呼啸、叛军的嘶吼、伤兵的呻吟,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回,将这片短暂的“神圣”空间重新拖回血腥的现实。

我瘫软在地,背靠着冰冷的、浸满血水的城砖,剧烈地喘息。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。左臂外侧的刀伤深可见骨,鲜血汩汩流淌,浸湿了半边身体,与之前腹部的血汇成一片。虚弱感如同附骨之蛆,啃噬着每一寸筋骨。怀里诗魂石的余温尚在,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