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(第1页)
老赵提醒后的第三天,陆沉的生活节奏悄然改变。他开始刻意控制自己的一切行为。扫台阶时,不再尝试感知振动丝线,只是机械地挥动扫帚,动作甚至比普通杂役更笨拙。在药田里,他严格遵守陈老怪交代的每一个步骤,不越雷池半步,就连给灵草浇水的瓢都要在手心掂量三下,确保每株灵草得到的水分绝对一致——这种过分的小心反而让陈老怪觉得他有些呆板。最危险的是晚上的修炼。陆沉不能再像以前那样,在木屋里点灯练习。他体内的光点已经生长出三根银白丝线,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达到了惊人的敏锐程度。现在即使闭着眼睛,他也能“看见”整间木屋里所有物体的丝线轮廓,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屋外十丈范围内的风吹草动。但这种能力也是一把双刃剑。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进入深度睡眠。只要周围有任何异常的丝线扰动——比如一只老鼠爬过房梁,或者夜风突然改变方向——他都会立刻惊醒。连续三天下来,他的脸色变得比之前更加苍白,眼圈深陷,走路时脚步虚浮,看起来真的像个体弱多病的废人。陈老怪注意到他的状态,破例给了他一小包安神的草药:“晚上煮水喝,别把自己熬死了。药田里不缺人,但少个干活的也麻烦。”陆沉低头接过:“谢谢陈执事。”“别谢我,赶紧好起来干活。”陈老怪摆摆手,但转身时嘟囔了一句,“现在的年轻人,一个个都不经熬……”陆沉把草药收进怀里,没有真的去煮。他不敢喝任何可能影响感知的东西。第四天傍晚,陆沉结束药田的工作,正准备回木屋,却在竹林边缘被人拦住了。不是刑堂的人,也不是那两个盯梢者。是苏雨。她看起来比半个月前更加憔悴,眼袋浮肿,嘴唇干裂,像是几天几夜没睡好。但她的眼睛很亮,亮得有些异常,像是燃着某种绝望的火焰。“陆师兄。”她的声音沙哑,“我……我有东西给你。”她递过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粗布包。布包沉甸甸的,表面用麻绳捆得很紧。陆沉没有接:“是什么?”“一点心意。”苏雨固执地举着布包,“你救了我娘的希望,我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。这是我全部的家当,虽然不多,但……”“我不需要。”陆沉打断她,“拿回去。”“求你了,收下吧。”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娘……我娘可能等不到九心海棠恢复了。大夫昨天托人带话,说最多还有……十天。”她低下头,肩膀微微颤抖:“如果……如果真的来不及,这些钱留在我这里也没用。不如给你,至少……至少能让你过得好一点。”陆沉沉默地看着她。在丝线的视野中,苏雨周围的“情绪丝线”剧烈波动着,呈现出一种混乱的暗红色。那是绝望、痛苦、不甘和最后一丝渺茫希望的混合体。“布包里是什么?”他问。“三十两银子,还有……一块我爹留下的玉佩。”苏雨抬起头,努力挤出一个笑容,“玉佩不值钱,但据说能辟邪。陆师兄你一个人在山上,留着防身也好。”三十两银子,对一个外门弟子来说,可能是几年的积蓄。而对杂役来说,更是一笔天文数字。陆沉依旧没有接:“如果伯母真的……你会需要这些钱处理后事。”“处理后事用不了这么多。”苏雨摇头,“而且,我已经想好了。如果真的……我就下山,回老家,种地也好,做点小买卖也好,总能活下去。但这些钱带在身上,反而招祸。”她说得平静,但陆沉听出了其中的决绝。这个女孩,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。陆沉犹豫了很久,终于伸出手,接过布包。布包入手冰凉,沉甸甸的,不止是银子的重量。“谢谢。”苏雨深深鞠躬,转身就走。“等等。”陆沉叫住她。苏雨回头。陆沉从怀里掏出那包陈老怪给的安神草药,递过去:“煮水给伯母喝,也许能让她好受些。”苏雨愣了愣,接过草药,眼泪终于掉下来:“谢谢……谢谢你,陆师兄。”她转身跑进竹林,很快消失在暮色中。陆沉站在原地,看着手里的粗布包,沉默许久。他救不了所有人。甚至连一个都未必救得了。这种无力感,比任何身体的疲惫都更沉重。---回到木屋,陆沉没有点灯。他在黑暗中坐下,将布包放在破桌上,没有打开。三十两银子和一块玉佩,对现在的他来说,确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。但他不能用——至少在苏雨的母亲最终结果出来之前,他不能用这笔钱。这是原则问题。他盘腿坐在床上,开始尝试进入那种奇妙的感知状态。自从光点周围生出三根银白丝线后,他发现自己可以主动调节感知的“深度”。最浅层是普通人的五感,稍深一些能“看见”物体的丝线轮廓,再深一些能感知情绪波动,最深的时候……他曾短暂地“触碰”到时间的痕迹。今晚,他决定尝试更深的层次。不是为了操控什么,只是为了……看清。看清自己体内到底是什么。他闭上眼,呼吸渐渐放缓,意识沉入体内。黑暗。绝对的、虚无的黑暗。但在黑暗中央,那个光点稳定地亮着,像夜空中唯一的星辰。三根银白丝线围绕着它旋转,每旋转一圈,光点就微微脉动一次,像是在呼吸。陆沉将全部意识投向光点。靠近。再靠近。当意识距离光点只剩一寸时,一股无形的阻力传来,像一面透明的墙,将他挡在外面。和以前一样。但这一次,陆沉没有放弃。他将意识凝聚成一根极细的“针”,对准阻力最薄弱的一点,缓慢而坚定地刺入。阻力开始增强。光点周围的银白丝线旋转速度加快,散发出某种警告的波动。陆沉感到头痛欲裂,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太阳穴。但他咬紧牙关,继续向前。一寸,半寸,一分……“噗!”阻力墙终于被刺破一个小孔。陆沉的意识瞬间涌入。然后,他看见了。光点的内部,不是实体,而是一个……漩涡。一个由无数细微丝线构成的、缓缓旋转的银色漩涡。那些丝线细到无法形容,它们交织、缠绕、分离、重组,每时每刻都在变化,却始终维持着某种精妙的平衡。而在漩涡的最中心,悬浮着一颗米粒大小的、暗金色的晶体。晶体呈不规则的菱形,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像是随时会破碎。但那些裂纹中,隐约有流光转动,散发出一种古老、苍凉、至高无上的气息。陆沉的意识刚接触到晶体,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就冲进了他的脑海。不是文字,不是图像,而是一种纯粹的“概念”。规则。秩序。囚笼。编织。断裂。重生。无数碎片化的概念在他意识中炸开,像一场无声的爆炸。陆沉头痛欲裂,感觉自己的大脑要被撑爆了。但他死死坚持着,试图从这些混乱的信息中抓住一些有用的东西。然后,他“听”见了一个声音。不是通过耳朵,而是直接在意识深处响起的、仿佛来自无尽遥远时空的回响:“……第九次越狱……失败了……”“……天狱的规则锁链比想象中更坚固……”“……只能留下这颗‘道种’,等待下一个……完整者……”“……小心‘巡天者’……他们会抹杀一切异常……”声音断断续续,模糊不清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陆沉还想听更多,但暗金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。一股无法抗拒的排斥力将他从光点内部弹了出来。“噗——”现实中,陆沉喷出一口鲜血。鲜血溅在粗布包上,在黑暗中泛着暗红的光泽。他捂着胸口,剧烈咳嗽,感觉整个胸腔都在燃烧。意识回归身体,带来的是难以忍受的剧痛和空虚——刚才那短短几息的深入探查,消耗了他几乎全部的精神。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。道种。完整者。天狱。巡天者。这些词语,每一个都蕴含着惊人的信息量。结合他在这个世界“看见”的、笼罩一切的规则丝线巨网,一个可怕的猜测正在他脑海中成型。这个世界,可能真的是一座牢笼。而他体内的暗金晶体——“道种”,可能是某个试图“越狱”的前辈留下的遗产。至于“完整者”……难道是指他这种“道基破碎”的人?不对,那声音说的是“完整者”,不是“破碎者”。陆沉喘息着,擦去嘴角的血迹。他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,将过去三年所有的异常串联起来。测灵碑碎裂——不是因为道基破碎,而是因为他的“完整性”与这个世界的“破碎规则”产生了冲突?他能看见规则丝线——这是“道种”赋予的能力,还是他本身就具备的“完整者”特质?他能够编织丝线——这是在模仿这个世界的底层运行机制,还是在……修改它?无数疑问涌上心头,但没有答案。陆沉知道,他刚才只是勉强窥见了“道种”表层的记忆碎片。想要知道更多,需要更强的实力,需要更深入的探查。而现在,他连维持基本的感知都困难。他躺倒在床上,任由剧痛和疲惫吞噬自己。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,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:必须变强。不惜一切代价。---第二天,陆沉病了。不是装的,是真的病了。强行探查“道种”带来的反噬,让他高烧不退,浑身乏力,连下床都困难。陈老怪来看过一次,皱着眉头给了他一包退烧药,然后去杂役堂报备,给他请了三天病假。“别死在屋里,晦气。”陈老怪临走前说。陆沉烧得迷迷糊糊,只能勉强点头。他躺在破床上,时醒时睡。醒的时候,能感觉到身体像被放在火上烤;睡的时候,又开始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。梦见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,天空是暗红色的,大地龟裂,到处是断裂的规则丝线。梦见一个模糊的背影,站在废墟中央,仰望着天空中的巨网,然后化作一道光,冲向网的中心。梦见巨网震动,无数金色的锁链从网中垂下,将那道光线死死锁住,拖回地面。梦见锁链收紧,光线破碎,只留下一颗暗金色的晶体,坠入虚空。“第九次越狱……失败了……”那个声音在梦中再次响起,充满了不甘和绝望。陆沉猛地惊醒。窗外天色昏暗,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。他浑身被冷汗浸透,高烧似乎退了一些,但头依然痛得像要裂开。他挣扎着坐起身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大口喘气。梦中的画面太过真实,真实到让他分不清那究竟是梦,还是“道种”传递的记忆碎片。如果那些是真的……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座牢笼……如果曾经有人试图逃离,却一次次失败……那他算什么?第九次越狱者留下的“道种”选中的继承人?还是另一个注定失败的尝试?陆沉不知道。但他知道,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了。刑堂在调查他,未知的盯梢者在监视他,体内的“道种”藏着惊天秘密,而他自己,还只是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杂役。他需要力量。真正的力量。不是那种只能偷偷摸摸拨动丝线的小伎俩,而是足以改变现状、保护自己、甚至……探索真相的力量。陆沉咬咬牙,重新闭上眼睛。这一次,他没有尝试探查“道种”,而是将意识沉入身体的其他部位。既然“道种”告诉他,他是“完整者”,那就意味着,他的身体可能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一样。修仙者修炼,需要道基作为基础,需要灵根作为通道,需要经脉作为循环。而他,道基“破碎”,灵根全无,经脉……从未检测过。陆沉将意识集中在胸口——不是心脏的位置,而是“道种”所在的那个神秘空间周围。他“看见”了。在他的身体内部,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经脉网络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张……网。一张由无数极其细微的银白丝线编织成的、覆盖全身每一个角落的立体网络。这张网与“道种”相连,从“道种”延伸出的三根主丝线,就像是这张网的“中枢神经”。而那些银白丝线,与他平时“看见”的世界规则丝线,是同一种东西。区别在于,世界规则丝线是固定、僵硬的,遵循着某种预设的规律运转。而他体内的这张网,是活的,是灵动的,是可以随着他的意念而改变的。这,就是他的“道基”。不是破碎了,而是……完整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这个世界的人,道基是固化的结构,像石头雕刻的房子,一旦破碎就无法修复。而他的道基,是活的网络,像水流织成的网,可以随意变形,永不破碎。所以测灵碑会炸——因为测灵碑的设计原理,是检测固化道基的强度和属性。当它遇到一张活的、可以无限变形的网时,就像是用尺子去量水,用秤去称风,超出了它的测量范围,直接崩溃。所以他能看见规则丝线——因为他自己的“道基”,就是用规则丝线编织的。同源同质,自然能互相感知。所以他能编织丝线——这本就是他“道基”自带的能力。一切都有了解释。但新的问题来了:这种特殊的“道基”,该怎么修炼?修仙者的修炼,是吸收灵气,在固化道基上搭建层层结构,像盖楼一样。而他,需要的是……扩张网络?喂养“道种”?还是……直接修改世界规则?陆沉不知道。他只能尝试。现在,他体内的网络还很稀疏,“道种”也很虚弱,三根主丝线只延伸出很少的分支。如果要扩张,就需要更多的“材料”——那些构成网络的银白丝线。这些丝线从哪里来?从外界吸收规则丝线碎片——就像之前吸收腐骨花的毒丝线那样?还是从“道种”内部生长——就像那三根主丝线一样?或者……两者都需要?陆沉决定从最简单的开始。他重新闭上眼睛,将意识集中在右手食指。在他“看见”的世界里,指尖周围的空气中有无数细微的透明丝线——那是空气流动的“轨迹丝线”。他尝试用意识捕捉其中一根,然后……“扯”下来。很难。那些丝线虽然细微,但与整个世界的规则网络相连,就像一根头发长在头皮上,想单独扯下一根而不牵扯其他,需要极其精妙的力道和角度。陆沉失败了十几次。每一次失败,都让他的头痛加剧一分。但他没有停。第一百次尝试时,他终于感觉到,指尖的那根透明丝线,微微松动了一丝。就像一根钉死在墙上的钉子,开始有了晃动的迹象。陆沉精神一振,集中全部意念,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“撬动”那根丝线。“啵。”一声轻微的、只有在他意识中才能听见的脆响。那根透明丝线,脱离了世界的规则网络,悬浮在他指尖。成功了!但还没完。脱离网络的丝线,开始迅速黯淡、消散,像暴露在空气中的冰块。陆沉赶紧用意念引导它,将它“按”进自己的指尖。丝线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,就像是水滴融入大海,毫无阻碍地进入了他体内的银白网络。网络自动延伸出一根新的分支,将这根外来丝线“焊接”在合适的位置。整个网络微微一震,扩大了一丝。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,但陆沉能清晰地感觉到——他的感知范围,扩大了一寸。力量,这是真正的力量!不是那种偷偷拨动丝线的小把戏,而是直接掠夺世界的规则丝线,强化自身的根本!陆沉激动得浑身发抖。但他很快冷静下来。刚才那一下,消耗了他剩余的全部精神。现在他头痛欲裂,眼前发黑,连坐都坐不稳了。而且,他感觉到了一种……“排斥”。不是来自身体的排斥,而是来自这个世界。就像一个人从墙上偷偷抠下一块砖,整面墙都会震动。他刚才“扯”下那根丝线,整个区域的规则网络都产生了微不可察的扰动。如果频繁这么做,迟早会被发现。必须谨慎。必须找到更隐蔽、更高效的方法。陆沉躺回床上,在极度的疲惫和兴奋中,再次陷入沉睡。这一次,他没有做梦。---病假的三天,陆沉没有浪费一天。他白天躺在床上休息,恢复精神。晚上则偷偷练习“扯丝线”。经过上百次的尝试,他逐渐掌握了技巧:要选择那些本就松动、即将自然脱落的丝线下手;要在规则网络自然波动的瞬间下手;要控制力道,做到“悄无声息”。到第三天晚上,他已经能在一刻钟内,成功“扯”下三根丝线,并将其融入体内网络。他的感知范围,从最初的十丈,扩大到了十五丈。体内的银白网络,也从稀疏变得稍微密集了一些。最明显的变化是,那三根主丝线开始分出第二层分支,整个网络的结构变得更加复杂、更加稳固。而“道种”似乎也因为网络的强化,变得稍微明亮了一点点。第四天清晨,陆沉的病好了。他起床洗漱,看着水盆中自己苍白的倒影,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。他知道,自己找到路了。一条独一无二的、逆天而行的路。但他也知道,这条路危机四伏。每“扯”下一根丝线,都可能引起规则的警觉。每强化一次网络,都可能让体内的“道种”波动更明显。他必须在变强的同时,更好地隐藏自己。陆沉换上干净的杂役服,推开木屋的门。晨光中,青玄山巍峨依旧。但他知道,从今天起,他看到的山,将不再是从前的山。---回到药田,陈老怪只是瞥了他一眼:“能干活了?”“能。”“那去西边第七畦,火云花又长虫了。”“是。”陆沉拿起工具,走向药田西侧。经过这几天的“扯丝线”练习,他的感知能力大幅提升。现在即使不刻意集中精神,他也能“看见”药田里每一株灵药周围的生机丝线状态。哪些健康,哪些生病,哪些即将枯萎,一目了然。他甚至能看到,那些藏在花瓣深处的、啃食花蕊的害虫——在丝线视野里,它们是一团团不断移动的、暗红色的“破坏丝线”聚合体。捉虫变得异常简单。陆沉只需要用镊子,精准地夹住那些暗红色丝线团的核心,就能将害虫完整取出,不伤花蕊分毫。一上午时间,他捉完了整畦火云花的害虫,效率是其他杂役的三倍。陈老怪来巡视时,看着那些完好无损的火云花,难得地没有骂人,只是多看了陆沉几眼:“病了一场,手脚倒是变利索了。”陆沉低头:“病中躺着无聊,想了些捉虫的技巧。”“技巧?”陈老怪哼了一声,“别耍小聪明,老老实实干你的活。”“是。”下午,陆沉被分配去清理药田的排水沟。这是一项脏活累活,沟里积满了腐叶和淤泥,散发着难闻的气味。但陆沉欣然接受。因为排水沟在药田最偏僻的角落,周围没有其他人。他可以一边干活,一边……练习。清理淤泥时,他感知着水流与淤泥相互作用的“粘滞丝线”;铲除腐叶时,他感知着有机物分解的“腐化丝线”;甚至挖掘沟底时,他还能感知到土壤深处的“地脉丝线”。这些丝线大多松散、脆弱,很容易就能“扯”下来。一个下午,陆沉偷偷吸收了二十多根各种属性的丝线。体内的银白网络再次扩张,感知范围达到了二十丈。他甚至感觉到,自己对不同属性丝线的“亲和力”在提升。现在吸收水属性的丝线,比吸收土属性的丝线要容易一些;吸收生机属性的丝线,比吸收腐化属性的丝线要顺畅一些。这也许意味着,他将来可以专精某一类丝线,形成自己的“特长”?陆沉不知道,但他很期待。傍晚收工时,陆沉正准备离开药田,却在幻阵出口被一个人拦住了。不是陈老怪,不是苏雨。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。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内门执事服,身材瘦高,面容冷峻,眼神像鹰一样锐利。他腰间挂着一块黑铁令牌,上面刻着一个“刑”字。刑堂的人。陆沉心中一凛,但表面不动声色,低头行礼:“弟子见过执事。”男人没有回应,只是上下打量他,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每一寸皮肤。许久,他才开口:“你就是陆沉?”“是。”“道基破碎,永世无修的那个?”“是。”“跟我走一趟。”男人转身就走,语气不容置疑。陆沉站在原地:“敢问执事,所为何事?”男人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,眼神更冷:“刑堂问话,需要理由?”“……不需要。”“那就跟上。”陆沉默默跟上。两人一前一后,穿过竹林,走过山道,朝着天都峰方向走去。越往前走,陆沉的心越沉。刑堂的驻地不在天都峰主殿,而在主殿后方的“断罪崖”。那里是青玄山处置犯事弟子的地方,据说进去的人,很少有完好无损出来的。难道他的秘密暴露了?还是苏雨那边出了什么问题?或者是……腐骨花事件的后遗症?无数猜测在脑中盘旋,但陆沉强迫自己保持冷静。他将感知扩展到极限,警惕着周围的一切。在丝线视野中,前方的中年男人周围,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暗灰色丝线。那是“杀气”和“戾气”的具现化,说明此人手上沾过不少血。而且,男人的修为很高——至少是筑基后期,甚至可能是金丹期。他体内的灵气虽然刻意收敛,但在丝线视野中,依然像一团熊熊燃烧的青色火焰,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。这样的人物,亲自来“请”他一个杂役,太反常了。除非……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。两人走到断罪崖下。崖壁陡峭如刀削,中间开凿出一条狭窄的石阶,通往半山腰的一座黑色殿宇。殿宇完全由黑石砌成,没有窗户,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。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,上书三个血红色的大字:刑律堂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腐朽味,闻之欲呕。“进去。”中年男人推开铁门。门内是一条幽深的走廊,两侧墙壁上每隔十步挂着一盏油灯,灯焰是诡异的绿色,将整条走廊映照得如同鬼蜮。陆沉深吸一口气,迈步走了进去。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。走廊里只剩下他和中年男人。“往前走,第三个房间。”男人说。陆沉继续走。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,像敲在心上。第三个房间到了。房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昏黄的光。“进去。”男人说。陆沉推开门。房间不大,只有一张桌子,两把椅子。桌子对面坐着另一个男人,年纪更大一些,穿着深紫色的长老服,面容枯瘦,眼眶深陷,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。而在房间的角落里,还站着一个人。苏雨。她低着头,浑身发抖,脸色惨白得像纸。陆沉的心,彻底沉了下去。第3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