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(第1页)
穿梭机在进入巢都大气层时颠簸得像颗被踢来踢去的石子。
塞拉斯坐在狭窄的座椅上,双手紧紧抓住扶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透过舷窗,他能看到外面翻滚的灰黑色云层,云层里夹杂着工业区排放的浓烟和化学污染形成的黄绿色条纹。每一次颠簸都让机舱里的灯光闪烁不定,引擎的轰鸣声时高时低,像是随时会熄火。
“这破玩意儿真的安全吗?”坐在对面的戈尔大声问,他的声音在引擎噪音里显得模糊不清。
驾驶舱传来飞行员漫不经心的回答:“安全?老兄,这是巢都下层空港的穿梭机,不是你们星界军的豪华运输舰。能安全着陆就是胜利。”
塞拉斯没有参与对话。他闭着眼睛,调整呼吸,尝试屏蔽掉周围嘈杂的感官信息,专注于灵能层面的感知。穿梭机外,巢都亿万生命汇聚成的灵魂微光形成一片混沌的海洋,其中夹杂着痛苦、绝望、贪婪、偶尔几丝微弱的希望……所有这些情绪在亚空间里投下混乱的涟漪,对灵能者来说就像同时听着几百万个频道在播放不同的节目,而且音量都开到最大。
他需要从中分辨出特定的信号——那两股混沌波动残留的痕迹。
但太难了。巢都本身的灵能背景噪音太强,就像试图在暴雨中听清远处某个人说的悄悄话。塞拉斯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碎片:某个区域传来的短暂刺痛感(可能是暴力事件),另一处飘来的病态甜腻气息(可能是大规模疾病),但这些都太微弱,无法准确定位。
“准备着陆!”飞行员喊道。
穿梭机猛地向下俯冲,失重感让塞拉斯胃部翻腾。透过舷窗,他看到巢都下层的地表迅速接近——那是一片由金属、混凝土和废旧材料拼接成的巨大迷宫,建筑密密麻麻挤在一起,几乎没有空隙。街道窄得像裂缝,空气里能看到明显的污染颗粒,让整个区域笼罩在一种永久的昏黄色调中。
空港是个建在建筑群顶层的露天平台,简陋得可怜。几盏摇晃的探照灯在暮色中划出苍白的光柱,几个穿着脏兮兮制服的工作人员懒散地站在停机坪边缘,看着穿梭机缓缓降落。
起落架触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机体剧烈晃动了几下,终于停稳。引擎的轰鸣逐渐减弱,变成低沉的嗡鸣,最后完全熄灭。
舱门滑开,一股热浪混杂着各种气味涌进来:机油、汗水、腐烂的垃圾、化学废料、廉价香料……所有这些混合成巢都下层特有的、令人窒息的空气。
塞拉斯第一个站起来,深吸一口气——然后立刻后悔了。这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液体,吸进肺里有种灼烧感。他调整了一下衣领,确保下面隐藏的轻型护甲不会太显眼,然后提起脚边的旅行包。
戈尔跟在他身后,老兵的动作依然利落,但眼神里透着警惕。他背上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帆布袋,里面装的是拆散了的霰弹枪和弹药。技术神甫01-德尔塔最后一个起身,这个机械教派的成员从头到脚都裹在深灰色的袍子里,脸上戴着呼吸过滤面罩,只露出一双经过机械改造的眼睛,眼睛里有微弱的红光闪烁。他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子,箱子表面布满各种接口和指示灯。
三个人走下舷梯,踏上空港的水泥地面。地面裂缝里长着顽强的苔藓,墙角的排水沟里流淌着浑浊的液体。几个工作人员斜眼看着他们,但没人过来搭话——在这种地方,多管闲事往往意味着麻烦。
“这边。”一个声音从停机坪边缘传来。
塞拉斯转头,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靠在隔离栏上。这人大概五十岁,头发花白,脸上有风霜留下的深刻皱纹,左脸颊有道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的疤痕。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制服,款式像是底层执法官的制式服装,但肩章和徽章都已经摘掉了。手里夹着一支廉价香烟,烟雾在昏黄灯光下缓缓升腾。
这就是凯尔,他们的向导。
塞拉斯走过去,伸出右手:“塞拉斯。这两位是戈尔和德尔塔。”
凯尔没有握手,只是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,然后吐出一口烟:“你们这打扮……说是卫生检查员也太假了。特别是你。”他用烟头指了指德尔塔,“机械教的人什么时候关心过巢都下层的卫生问题了?”
德尔塔的机械眼红光微微闪烁,合成音从面罩下传出:“万物皆有序,污秽需净化。此乃万机之神的教导。”
“行行行,你们机油佬总有道理。”凯尔摆摆手,显然对机械教的教义不感兴趣,“走吧,先离开这里。站在这儿太显眼了。”
他带头走向空港出口。塞拉斯三人跟上去,穿过一道锈蚀的铁门,进入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。楼梯很陡,台阶边缘破损,扶手早就被拆走卖钱了。墙壁上涂满了各种涂鸦和褪色的广告,空气里弥漫着尿骚味和霉味。